每天清晨,我们还在睡梦中的时候,总会被由远而近的吆喝声惊醒:
“卖——猪——肉——”
“鲜牛奶要伐,鲜牛奶哦!”
“煤气灌伐,煤气哦!”
……
声音此起彼伏,想再熟睡就困难了。
一位经常加晚班的邻居为此跟那些吆喝的人吵上,谓之“鬼叫吭”。
然而吵归吵,吆喝声依然如故。
不久,其他的吆喝声又加入进来:
“旧衣裳旧被絮有卖伐?”
“修煤气灶、热水器、油烟机哦!”
“卖豆腐、豆腐生、豆浆!”
“高价回收废铜烂铁、旧电器、纸壳箱!”
……
从早到晚,方言和普通话夹杂,组成一首吆喝交响曲。
仔细分析这些走街串巷的吆喝声,你会发现一些规律:卖肉和卖早餐之类的肯定是起早的,卖西瓜的一定会选择热天中午前后;修理电器和手机换脸盆的一般是外地人,收旧货的随时出现。有时候,同类的吆喝还会“撞车”。当然,这一切的吆喝都由扩音器反复播放,偶尔遇到一二个扯着嗓子吆喝的,就会感觉有点特别。
听到这些高分贝的吆喝声,我不禁想起几十年前“琳琅担”(货郎担)的叫卖声。一声拨浪鼓响起,紧接着“换糖”的吆喝声传来,孩子们便纷纷跑出家门,手里拿着鸡毛、破胶鞋或坏了的家什,围着换糖的货郎,紧盯着他的手凿出一块可大可小的麦芽糖。
“敲多些吧,你看我这么多东西跟你换。”
“已经够多了,你这些东西不值钱。”
争讨之下,换糖的货郎也会妥协,然后再凿出一小块补上。孩子们接过糖,便兴高采烈地塞进嘴里。有时,遇到的是卖杂货的货郎担,大姑阿姨们买些针头线脑,孩子们则盯着货担上的小玩具出神,那些玩具放在现在可能一文不值,但在当时,却如同磁石般吸引着每个孩子。他们的目光从小玩具移到大人的脸上,看不到购买的希望后,胆子大些的孩子便拿起拨浪鼓摇几下过个瘾,然后一哄而散。
扩音器里传来的吆喝声,还让我想起年少时与父亲的一段对话。
有一回,我趴在桌边看父亲熨烫衣服。这时一位箍桶匠和一位补缸匠先后经过我家门口,他们的吆喝声听起来截然不同。我告诉父亲,父亲对我说,这是他们从师傅那里学来的吆喝声。你想,木桶敲击的声音低沉,吆喝声就得瓮声瓮气;而瓦缸的敲击声清脆,吆喝声当然得高亢了。虽然当时父亲并没有用这些词语来形容,但他惟妙惟肖地学了一下,我顿时心领神会了。想不到平淡无奇的吆喝声里,居然也藏着奥妙。只是如今手艺人少了,很难再听到这样地道的吆喝声了。
人间烟火味,最抚凡人心。从日出到日落的吆喝声,演绎着世人生活的酸甜苦辣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它们陪着一代又一代人,看他们朝如青丝暮成雪。